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徒步塔里木河

塔里木河,故鄉的河!

  我出生在新疆,但對塔里木河還是相當陌生,僅僅在圖片或影像中見到過它,就這,也讓我為之動容,它的雄渾與博大,斑斕與滄桑深深的吸引著我,那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。

  2005年的大年初一,烏魯木齊火車站,顯的很冷清,平日的喧囂已不知去向,倒是平添了幾分愁悵。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和我一樣身背旅行大包的人,我反而顯得有些特別。發車的時間是十五點五十一分,946次列車緩緩駛出車站漸行漸遠,車上的人開始活躍起來。人不多,幾乎每個人都能占一張三人座,可閉目養神,亦可悠閒讀書,真是愜意呀!一夜無話,到達庫車時已是臨晨近六點.這時的庫車城還在夢鄉,我上次住過的十月賓館怎麼也敲不開門,無奈之下只好背著大包在街上瞎轉。庫車的天氣不錯,透明,清澈,仰望天空只有一勾灣月和滿天的星斗和我打著招呼,清冷的空氣,深深的吸一口直入心脾,好爽呀!氣溫不是很低,不能說冷,比較恰當的比喻應該是“非常的晾快”,最後,住進了銀杏賓館。

  天山把新疆分為南北兩疆,兩疆的氣侯明顯不同,烏魯木齊屬於北疆地區,我到達的地方已經是南疆了。因為我從來沒有在冬季來過南疆,所以來之前帶了不少的衣服,無端的加大了背包的重量,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。在庫車發生了兩件讓人不愉快的事。第一:腰意外的扭傷,只能斜著身子走路,看上去肯定是怪怪的;第二:相機快門打不開,不知為什麼,這還是我特意借來的一部機械相機,為了防備數碼相機在路上無法充電的情況,事已至此,也毫無辦法。

  我是個極散漫的人,幹什麼事都沒有一個詳細的計畫,反正是一人出行,自己說了算,臨時決定,休整一天。說是休整,其實實在是為自己找點藉口在庫車呆一天。算上這次,我已經是第三次來庫車了,沒有其他理由,就是喜歡。民風純樸,特點鮮明,哈哈,還有很多我喜歡的小吃。諾大的賓館就我一人,極安靜。休息一天,疲倦盡消,腰還是不行,但我決定第二天上路。

  徒步去沙雅

  早晨的庫車城,空氣中彌漫的著煤煙味,讓我很自然的回想起少年時代,那時家家都燒這種煤爐,因為經常貪睡,不能按時生爐子,不知挨過父親多少次揍。

  我大至知道莎雅在庫車的西南方向,但不知該走哪條路,因為語言不通,問了幾個人也不知所云。正在發愁時看見了一家漢語培訓班,真可謂"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”。一位容貌清秀的小夥子,漢語講的非常標準也很熱情,可惜我忘了問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至使我走了不少彎路。我大概是走十公里休息一次,當第二次歇腳時已是吃午飯的時間了。閒聊中聽說前方就是新和縣我頓時詫異,天呀,我這才明白自己走了不少冤路。通往莎雅的路有兩條,一條直線,另?a href=http://www.8264.com/topic/keyword/92a/ target=_blank>混帳槍擼易叩那『鎂褪悄翹豕擼偎狄捕嘧?聳鎩K凳侵形紓涫狄膊畈歡轡宓懍耍諾滋鄣淖晷模7Ω杏腿歡偌由閑那榫諫?媸且徊揭才膊歡恕@胄潞拖鞀褂薪錚瞬恢劣謔萇宋揖齠?偷廝抻R蛭腦?夜裏醒來了幾次。睡袋不好,渾身上下除了腦袋和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。只有親身經歷才能總結出真理,我的真理是:冬季徒步一定要有一雙好鞋和一條好睡袋,不然你一定又要總結經驗了。抬頭望天,有一層淡談的薄雲,星星不多,但很亮。“走馬西來欲到天,辭家見月兩回圓。”沒有明月,只有孤身伴寒星,多少有點傷感!臨來之前也想找幾個志同道和之徒,沒有,真無奈。他們問我"圖什麼?"我還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,楞半天也只有一句話:"就是想去看看”。

  第二天,不到十二點,就來到了新和縣,縣城看上去不大,是一個平和安靜的小城。我住在縣政府對面的新和賓館。早晨起來才發現,下雪了,決定搭車去沙雅。

  莎雅比我想像的摸樣真是大相徑庭。當初以為這是一個偏遠的小城,應該有更加濃厚的地方色彩。其實不然,它完全是一座現代化的城市,和我們平時見到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區別。現代化的進程真是太快了,容不得我們去思索,一切都已成歷史,我感到莫大的悲哀。雪,還在下著,看來我要在這座醜陋的小城裏呆一天了。聽說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,“你給我們帶來的瑞雪呀”服務員開玩笑的說。瑞雪兆豐年,希望給我的下一段旅途帶來好運!

  看見胡楊,看見了塔里木河

  沒想到在沙雅一住就是兩天,等待雪停。當我一路走到公安農場一分場時,已是精疲力盡了。幸好有家棉農熱情的接待了我,心裏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。我可不想在有人家的地方還要搭帳篷睡野地。詳細的說明了我的來意和目的,經周圍老鄉的提醒我才知道再有半小時的路程就到塔里木河邊了。這一提醒無疑是一針強心劑,我頓時來了精神,毫不遲疑的決定,現在,現在就去看塔里木河,我日思夜想的故鄉之河。塔里木河是我國最大的一條季節性內陸河,冬季是枯水期,僅有七八米寬的河水也已被冰雪所覆蓋。但就是這樣也絲毫不影響它恢宏的氣勢,震撼人心的壯美。試想在它的豐水季節最寬處足有一公里多,那該是何等的景象呀!沈雁冰曾寫過一篇著名的白楊禮贊,其實白楊的品格與胡楊相比不可同日而語。胡楊經千年不倒,倒千年而不朽,實乃生命之大奇跡也!我住的地方再向南走就無人家了。放眼望去只有無際的胡楊林。站在塔河邊你會被一種大自然的靜謐,神奇所籠罩,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時間停滯了,我在與天地對話。這是亙古時期嗎?“呱呱”幾聲蒼涼的鳥諦聲打斷了我的思緒。太陽正在西沉,餘輝映紅了天邊,眼前浮現出不知誰的詩句“大漠孤煙直,長河落日圓”。此時此刻你會心靜如水,塵世間的介締也蕩然無存了。

  艱難穿越

  告別了熱情的主人,我開始了真正的塔里木河之旅。

  因為塔里木河並不是沿直線流向東方的,河道的每一個轉彎都很大,少則兩三公里多則六七公里,如果按照開始制定的計畫,要到達沙漠公路,最少也要多走五六天,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,我決定走直線穿越。

  走直線,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順利。最讓人頭痛的是紅柳林,高約兩米,有時密不透風,很容易迷路。需要每隔五分鐘來校正一下行進的方向。有時,你只能象狗似的爬行。運氣好的話,十來分鐘你就由狗變成了人,不然你還得順著狗道爬回來.每當這時,我就會灰心喪氣,意志全無,望著漫無邊際的紅柳林唉聲歎氣,打道回府看來是不可能,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。我最擔心的是千萬別鑽進野豬洞裏,那可不是好玩的呀!一旦走出這該死的紅柳林,我立刻恢復了自信,心情也就異常輕鬆了。就在輕鬆--喪氣,輕鬆--喪氣的交替中一路向前。我沒有鏡子,看不出自己的形象。偶爾碰到幾個挖甘草的人,從他們的眼神裏我看出自己真像是一個十足的逃犯,灰頭土臉,喪魂落魄。莎雅的監獄很多,現在看來在這裏建監獄是很明智的。塔河沿岸有不少排堿渠,也令我心驚肉跳。它長年不結冰,寬約四五米,沒膝深,在夏天淌過去小菜一碟,可這是大冬天呀,我為了尋找過河處,有時要多走好幾公里。第一次,就因為沒有找見過河的地方,冒險一跳,冰茬斷裂,差點變成落湯雞,膝蓋摔破了,疼痛不已。第二次,連人帶包都掉進了河裏,幾乎被凍死。

  熱情的維吾爾小兄弟

  不知是第幾天,當我狼狽不堪的鑽出一片紅柳林時,發現了一處牧民的小土屋,我大喜過望,可惜沒看見吃的,比劃了半天,一位維族小兄弟明白了我的意思,熱情的趕著驢車把我送到了牧場場部,說是場部其實只有兩排小平房,居然還有一家小飯館,令我欣喜若狂,這時我才感覺到真的好餓呀。要了一個大盤雞,我們兩痛快淋漓的把它幹光了。雖然廚師的手藝不敢恭維,但這可是一只地道的鄉村土雞,我記得沙士比亞說過,饑餓是最佳的調味品,真是至理名言呀!我這一生恐怕也不會忘記這頓美味佳餚的。小兄弟的家離這不遠,在吃飯時我就說定了借宿在他家,等我們趕到時,他的兩個哥哥正在殺羊。熱情的主人,溫暖的屋子,我頓時來了睡意,醒來時屋外已是漆黑一片,飯也好了,香噴噴的抓飯讓我睡意全無,這時才能體會到什麼叫幸福。

  天剛濛濛亮,我已準備好了行裝。來到戶外,吸一口清冽的空氣,頭腦頓時清醒了。遠處傳來狗吠聲,人跡全無。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,這裏的人家是不蓋雞窩的,一到晚上雞就很自覺的上了樹。它們個頭較大,脖子和腿很長,雄赳赳的樣子,看上去象個武士。吃過早飯,熱情的維族小兄弟騎著摩托車把我帶到了一處關鍵的路口,順著他指的方象我鑽進了紅柳林。再見了,小兄弟!

  難忘一幕

  我從西邊橫穿帕滿水庫一角直插塔河,來的很是順利。所謂水庫其實就是在地勢較低處存點水而已,冬季已完全乾涸了。偶有結冰,但冰下已無水可言。冰面上有時可以看見巨大的鳥禽類腳印,足有一紮長。在地圖上看帕滿水庫很大,可它的蓄水能力並不是很強,我觀查了一下,豐水季節最深處也不過三米。再說它就在塔克拉馬幹沙漠的邊緣,水量也就極其有限了,我甚至懷疑它到底有多大的作用。在行走的路途中看到的一幕讓我難受了很久。剛穿過紅柳林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林墓,那可是一片真正的墓地,是胡楊林的屠場。差不多有上萬棵胡楊被攔腰截斷,僅僅留下了七八十公分高的樹樁。這是人類對大自然殘暴的殺戮呀,幾百年才能成林,傾刻間就變成了人類的刀下鬼,能不讓人震驚嗎!一個個樹樁傲然的挺立著,仿佛在示威,在訴說。被砍伐的林地已寸草不生,完全變成了鹽鹼地,這是永久性的破壞,估計已無法再恢復了。直徑四十公分的胡楊,我大至數了一下它的年輪,少說也有兩百多年的歷史,也就是說它在清朝中期已經是這裏的主人了,而我們人類又對它做了什麼呢?

  阿布幹納

  阿不甘那是散佈在胡楊林裏的自然村,周圍也有大規模的紅柳林。但近一二十年來,由於塔河上游用水量劇增,至使大量的胡楊,紅柳枯死.看著乾涸的古管道,心裏真不是滋味。穿行在紅柳林裏有時會突然出現一大塊開闊地,大的如足球場,小的也有一兩個籃球場大,寸草不生一片鹽鹼,這全是人為的。正好碰見了一位公社副書記,據他說近幾年加大了管理力度,濫砍濫伐的現象很少發生,我所看到的情景都是很多年前留下的,但願不要再發生。這裏不通電,也沒電視,聊天是唯一的樂趣。晚上,聚了一屋人來欣賞我這個陌生人。他們幫我找來了盆子,用熱水燙腳,一圈人鴉雀無聲,非常認真的看我沒一個動作。靠炕支著一個鐵箱似的爐子,小腿粗細的紅柳塞滿一爐,火轟轟做響,奇熱無比。看著火爐,我在想,有多少紅柳經得住這樣去燒呢?我懷疑這位副書記的話,但又怎麼去解決呢?

  哈達墩

  辭別借宿的主人,我向此行的最後一站哈達墩走去。

  在地圖上有一條几乎筆直的路是阿不幹那通往哈達墩的,所以上路時的心情是輕鬆的。因為我再也不必鑽紅柳林了,況且這也是我最後的一段路程,計畫一天內走完.儘管路不好,只能算是一條鄉村野道,也算幸運。沒料到,在走出五六公里之後,路就幾乎完全消失了。我又一次拿著指北針摸索著向東行。按這樣的速度要走完三十多公里的路程看來是不太可能了。越向東走塔河的生態惡化也就越加明顯。胡楊林逐漸稀疏,小型的沙丘也開始出現,大片的胡楊因乾旱而枯死。在這之前,我所看到的有關胡楊林的圖片都是在極度乾旱的地區拍攝的,形態怪異,頗具美感,但如果身臨其境的時候,才能感覺到這片區域的蒼涼與悲哀,被一種死亡的恐怖所籠罩,突然面對一個死亡的世界,你能夠心安理得的去欣賞它嗎?下午六點左右,眼前豁然開朗,出現了一口廢棄的油井,也有了一條真正的公路。看見了公路,心裏踏實了許多,在一片生活垃圾裏發現了半瓶水,雖然喝進去有點塑膠味,但仍感甘甜無比。要知道我一路喝的都是堿水,剛開始不習慣,拉了一天肚子。晚上八點半,在一個大沙丘下搭起帳篷,因為哈達墩是我計畫中的最後一站,所以臨睡前享受了一頓大餐.把所有的儲備都拿了出來,半瓶水,半塊?,一小包鹹菜,一塊巧克力,我毫無顧忌的喝著水,真是幸福啊!臨晨三點被凍醒,腰部酸痛,再也無法入睡。帳篷裏結了一層薄霜,伸出頭去,火已息滅。寒夜裏月光顯的更加皎潔。這是我裏家出行的第十二天了。記得剛到庫車時還是一彎勾月,此時已是半個月亮掛在當空,離我很近,周圍是橫七豎八的胡楊,已經死去的胡楊。我靜靜的看著月亮,仿佛在接受一個判官的審視,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是在這如此惡劣的條件下生生不息,人類在索取的同時還能做點什麼呢?僅僅是殘暴和貪婪嗎?

  第二天下午五點,到達哈達墩,這是一個自然村也是我的最後一站。再見,塔里木河!再見,歷盡滄桑的胡楊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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